《不能言》CP:礼猿

以下摘自神经外科医生莫里·霍尔的私人医疗手记

 

6月8多云有小雨

 

今天医院里住进了不少人,都是些擦伤或者骨折,看上去更像是地震造成的砸伤一样的病患。并且送来病患的区域十分集中。

大概是哪里发生了爆炸吧,我想。自从一年前的12月那次闹得全东京人都知道的巨大光柱出现以来,能力者的犯罪事件突然增多了起来。我隐约感觉这之间可能有什么联系,但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人,对那些超能力者的事情可不想插手。

 

我询问过一位病患,他说在那之前见到过空中浮现出巨大的剑,晶蓝色的剑尖直指向地面。

 

他说得很零碎,我不确定是否正确理解了他的话。我建议护士给他打一针镇静剂,因为可能是由于惊吓和超能力者的事,他显得很激动,并且由于过度紧张曾经患上过呼吸症。他的右脚被掉落下来的碎砖瓦砸成了骨裂,便让骨科医生把他推走了。

 

说实话,我觉得那男人挺烦的。

 

6月19大雨转晴

 

今天天气异常的不好,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在下雨,我来上班的时候即使打着伞肩膀的部分也被打湿了。

前些日子送来的那些病患如果不是重伤的基本都出院了,再加上今天的大雨,如果不是急诊的话基本都不会有很多病人。

我正坐在办公室里喝热茶暖身,院长却一个电话打到我的办公室来让我去他办公室一趟。

 

我在这家医院干了五年多,虽然说不上是专家但也好歹混出点名头。但也不至于让院长钦点的程度。

我忐忑地到院长办公室,发现我念博士时的导师——和泉先生已经坐在院长办公室的沙发上了。

和泉先生可以说是神经外科的老专家了,我当时也是挤破了头才拿到了做和泉先生学生的名额,可以说是对和泉先生既敬畏又崇拜。

老师见我来了停下了与院长的闲聊,转而面向我:

“莫里,跟我去见个病人。”

我点点头,有点奇怪到底是什么疑难杂症居然要请到这位神经外科的泰斗。

 

我跟着先生走到住院部,那是间单人病房,不算窄小但绝称不上是宽敞,站我与先生两个人就显得略微拥挤了。

病人是个二十岁的青年,是昨天晚上转院过来的。他有个奇怪的名字,叫伏见猿比古。虽然长得挺清秀的,看上去也文文气气,但周围总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

依病历所述他同是6月8日事件的受害者,由于头部受伤导致部分语言功能丧失,简单来说就是失语症,专业点来讲叫做表达性失语症。

虽然依日本现在的医疗技术尚无法恢复由于大脑受损而造成的语言功能丧失,但可以通过一定的康复练习和心理治疗使患者摆脱突然失语的痛苦。

 

老师正试着同他交流,他只要回答点头或摇头就可以了。但似乎他不想配合,只是把头朝向窗外。

其实我挺能明白他的心情的,毕竟突然丧失说话的能力确实挺糟心,无论对谁来说打击都不小。也许这也是他一时消沉不愿同外界交流的原因。

 

今天同伏见猿比古的谈话没有丝毫进展,老师工作比较忙,他将观察病人并记录情况的工作交给了我,说是也许同龄人之间有更多话题,叫我多跟他接触,之后便离开了。

 

今天的笔记写得有些多呢,我想这个名叫伏见的青年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将会占据我工作内容的大部分。

 

6月21

 

今天是同伏见君的第二次接触,我走到他的病房前时,发现门口坐着位中年男人。我朝他点头致意,他微笑着回应了我,然后对我说“哦,电子产品不能带入病房的。”

“咦,为什么?”我有些疑惑,除了我自己的终端机和纸笔之外,为了交流起来能更方便我还专门为伏见君带了一台平板电脑,好让他把他想说的都打出来。

那男人挠了挠头,“嗯,因为一些原因吧。”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我伸出手,“麻烦你啦。”

他的动作是让我交出电子产品的意思,虽然有些不快,但我还是都交了出去,不然我想他可能连进病房都不让我进。

 

这个时候我已经察觉到异样了,但仍旧不敢确定。

 

我进门的时候,伏见君正在看书,见我进来了只是看了我一眼之后便将视线移回他的书上。

哎呀,这是一开始就下逐客令呢,我苦笑,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床边。

“你好。”我想还是自己先主动出击比较好,不然气氛总是一直这样尴尬下去,“我叫莫里,莫里·霍尔,是神经外科医生,今后一段时间我将负责你的治疗。”

然后我很清楚地听到了他咂了咂嘴。

其实我根本就没想今天就能有所进展,毕竟大部分由于意外而患上失语症的人在短时期内都会出现情绪低落并且不想与人交流的表现。

但是伏见的情况明显不同,他好像很清楚自己的境地,并且非常冷静地拒绝与外界的交流。这让我有些惊讶,又有些不解,我不明白到底是怎样一种人才能做到对待突如其来的疾病却如此临危不乱。

这种人如果不是看破红尘的世外高人,就是猜中一切的危险分子。

显然伏见君不属于前者。

“伏见先生,目前我只掌握了你的一些基本资料,如果你有什么困扰和烦恼的话都可以跟我说。”我顿了一下,观察他的反应,结果他依然维持着背对我的姿势完全没有理我的意思,我便继续说了下去。

“伏见先生……啊,叫你伏见君可以吧?如果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就写在本子上。”

我递给他一本空白的记事簿和一支签字笔,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接了过去打开记事簿写起来。

我当时真是有点兴奋,因为我没想到会有这么顺利,我还以为他会直接无视我接着看他的书。

 

“回去”

 

在他举给我看的记事本上写着这两个字。

我叹了口气,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果然同他交流会非常困难。为什么我会摊上这么一个难缠的病人呢?

 

“伏见君,我是来帮你的。”

 

“请你回去”

 

我皱了皱眉——出师不利。

伏见固执得超乎了我的想象,以为他最多是不理人,也许用口水战术就能打动他的我实在是太天真了,他不止拒绝接触,并且会把一切想要接近他的人都推得更远。

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变得顺利起来,但我想只要伏见不再把我轰出去,我就谢天谢地了。

“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我站起身,并没有收回记事本,“明天我会再来拜访。”

伏见背对着我,明显是想说“你最好再也不要来了”

出门时我从门口的那位中年男人手里要回了我的电子产品,同他点头道别。

 

我想这次同伏见的会面还是比较有收获的。

起码我知道了——他在被人监视着。

以后同他的对话可能都会被监听和摄像,今后的接触要小心一些。

 

他究竟是什么人呢?

 

6月22大雨

 

注:为记录方便,之后伏见书写在纸上的内容都会以对话方式呈现。

 

今天的天气不太好,从早上开始便下起了雨,天也一直阴沉沉的。我不知道该不该去见一下伏见,说实话我有点怵,任哪个人被人如此果断决绝地拒之门外也不会想再去碰钉子。而且,我一想到我的一举一动可能都被人监视着,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不晓得伏见是怎样应对这种感觉的。

今天在病房门口的警察同昨天的不一样,也许是换班了吧。我推门走进去,伏见君依然是坐在病床上面向窗外发呆,缠在他额头上的绷带显得有些刺眼。

“伏见君,早上好。”

我拉过一把椅子来坐下,伏见很赏脸地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不是你的敌人。”我说,“我只是一位医生,想要帮助你而已。”

“你能帮我什么?”

他定定地看着我,我有一种下一秒就会被他的视线戳穿的错觉。

这里可能有监视器和监听器,我不能过多地参与这个人的过去。斟酌了一下,我说:“如果有什么烦恼的话……”

他哼了一声,我确信那是一种蔑视和不屑的意思。

“明天帮我带本书过来。”

“书?什么书?”

他啧了一声,“什么书都好,一个人很无聊。”

 

后来无论我再说什么他都不再作答,一个人自言自语也说不了多久,在一阵长达10分钟的沉默后,我不得已离开了伏见的病房。

 

6月23

 

今天上午是我在神经科当班,吃过中饭之后我才有时间去看望一下伏见。

这次坐在门口的警察是我第一次看到的那个,虽然不知道彼此的名字,鉴于一面之缘,我还是朝他礼貌地点头致意。

 

当伏见君接过我手里的那本书的时候,我看到他笑了一下。

 

“伏见君如果觉得无聊的话,我可以偶尔过来陪你聊聊天。”

“这已经不是‘偶尔’,而是‘高频’了。”

我苦笑,如果你不是这么特殊的人的话,我想我也用不着这么辛苦。

“伏见君都喜欢些什么东西呢?”我尝试着同他搭话,因为我感觉今天的伏见好像心情很好,也许能够成为突破口也说不定。

他望了我一会儿,像是在回想什么一样低下了头。

“没什么喜欢的。”他停了一下,“非要说的话,只要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东西都很吸引我。”

“喜欢刺激的?”

“只是无聊。”

“讨厌的东西呢?”

“太多。”

“都有什么?”

“譬如你。”

我愣了一下,然后打圆场地傻笑起来。

“哈哈……伏见君还真是幽默……”

 

我又在那坐了一会,伏见低头翻着我给他带来的书,实在坐得无聊,我起身告了别便离开了。

 

今天收获还不错,起码伏见君愿意同我交流了,精神状态也良好,只是脾气有点臭。

 

6月28

 

前几日出差,一直没能来探望伏见君,我想除了我之外大概没有人会来探望他了。给他带的那本书怕是早就读完,不知道这几日他过得如何。

“早上好,伏见君。”

我一如往常地道出开场白,然后将新带来的书放在床头的小桌上。伏见扭过头来,将我借给他的书还了回来,然后沉默着在笔记本上写下一句话:“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感兴趣?”

我愣了一下。

“只是纯粹出于医生对病人的负责而已。”

他笑了一下,“我可以告诉你。”

“但是我有个条件。”

其实只要不是很过分的要求我都可以接受,因为对所有人来说,我是一个外人,伏见同警察或其他人的事都与我无关。

我犹豫着开口,“……什么条件?”

“不要把我跟你说的话告诉任何人,包括外面的警察。”

我踌躇了一下,其实我是不想被牵扯进这件事的,无论是从哪个方面来看对我都没什么好处,更何况这个房间处于被监控的情况下,我可不想弄出什么差错。

“这个……我无法保证……”

他嗤笑一声,在纸上迅速划下几个大字——

 

你同其他人一样虚伪

 

我知道今天的交流无法再进行下去了,伏见冷着一张脸不再看我,我不安地在那里呆了一会,随便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后我一直在想伏见的话,我想他说得没错,甚至连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我生活在体制中,不喜欢麻烦的事,不愿意去接触任何会让我沾染危险的事情里。那个人很聪明,也让我很害怕,那种感觉好像我的事他都知道,而他的事我却一无所知。

 

6月30

 

我下了决心,一天之后又去见了伏见。他看到我来了只是瞥了我一眼,而我借给他的书被好好地放在桌上,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过。

“约定……我会遵守的。”

他显得有些惊讶,还有点难以置信,眯起眼睛用一种充满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我。

“把床底下的窃听器摘下来。”

我愣了一下,然后想起其实他的腿也受伤了,暂时还不能随意下床。我趴在地上在床底下寻找任何看上去像窃听器一样的东西,最后在床板上找到了,那东西被胶带粘在那里,还一下一下地闪着红光。

我费了半天劲才把那东西弄下来,递到伏见手上,他三两下便把窃听器给拆了。我看得目瞪口呆,看这样子他是经常要对付这类玩意的,不得不说,我对他的身份更感兴趣了。

“你想知道什么?”

他突然发问我倒是一时间不知道该问什么好了,只好把浮现在脑海里的第一个问题随口抛了出来:“你为什么会被人监视?”

“我杀了人。”

“谁?”

我问出口才发觉这个问题太失礼了,不过已经无法收回。

伏见顿了一下,在纸上写道:

 

我上司

整个世界

 

说完他突然像是失去了一直支撑着他的东西一样,手虽然还握着笔但已经无法继续书写了。他头瞥向窗外像是在回忆,但我无法确认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不过当我看到他在犹豫之下狠狠划去“我上司”三个字的时候,他一定非常痛苦。即使一个人隐藏得再好,在面对自己内心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时,依旧会展露出难以想象的温柔。

大概是因为我只是个陌生人,他才会如此轻易地同我谈论这些话题,若是熟识的人怕是难以启齿吧。

我们沉默着坐了一会,伏见调整好情绪,等他再次望向我的时候,又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了。

“呃……”我觉得有点尴尬,“对不起,说了失礼的话。”

他摇摇头,我只能当做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人吧……”

问出口之后我就觉得我真是蠢得要命,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想再这样下去谈话是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他啰嗦,有时候还很烦人,讲起话来井井有条,还有着像老头子一样的爱好。”

“无论对谁说话都毕恭毕敬,他高高在上,被所有人所崇敬和追随。”

 

“包括我。”

 

我不敢确定是否听到过这种人物的名字,因为新闻以及报纸上都没有刊登出任何重要人物被杀害的新闻。我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在跟一个疯子对话,不过我立马否定了这种想法,因为伏见君无疑是非常清醒的,他除了语言区受到伤害之外并没有其他任何问题。

我想,唯一可以击垮他的,大概就是他所说的“整个世界”。

 

7月1

 

今天我去见伏见君的时候,门口坐着的警察看我的眼神像看个怪物,我瞥了他一眼,没敢跟他对视。

我刚刚去的时候天还是晴的,伏见君朝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把窃听器拆了,还在床下。”

于是我只得再次爬到床底下把那玩意拆下来,这回伏见君摆弄了好一会才让那个二极管停止闪烁。

“他们有为难你吗?”我犹豫着开口,因为我发现伏见君的精神状态并不太好,也许是那些警察刁难他了,毕竟他竟然做出把窃听器拆掉这种事。

伏见君并没有回答,我只能当做他是默认了。

 

我把全部的事实告诉你

 

伏见君在本子上写下这样几行字。

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全部的事实”是指他为何被警察监视和软禁的事吗?还是说仅仅是想要倾诉一下自己过载的内心?

 

“你应该知道异能者的事。”

我点了点头。

“为了防止异能者犯罪,有一个由异能者构成的组织。”

“我杀了他的领导者。”

他趁我惊讶的时候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写道——

“出于某些原因。”

 

我不明白,或者说只是不能理解。伏见君说那是他重要的人,但却亲手杀了他。我不知道他是怎样面对自己内心的挣扎的,如果他真的这样硬生生地挺了过来,除了觉得他异常坚强外,我反而会觉得这样的人很恐怖。

无论是指杀人的事还是指对象,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太过残忍了。

 

“警察一直监视我就是想找出我做过这件事的证据。”

“因为这件事本不应由我来完成,但最后动手的却是我。”

 

“杀人这种事难道还要什么特定的人完成吗!任何人都不可以啊!”

 

我感到很愤怒,激动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伏见君显得淡定得有些异常。

 

“我们也有自己的苦衷。”

 

我这才想起我所面对的并不是一个普通人,于是只好羞愧地坐下。

 

“我曾经是个背叛者,所以警察一直认为我早就在谋划着一场谋杀了。”

“其实我也是希望警察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保护住我想守护的东西。”

 

伏见君说,这就是他想要告诉我的全部了。他说他只是想让这件事情——即使只是一个人也好——被一个无关联的人知道。

他并不是害怕自己的名字被人唾骂,只是不想让自己孤独地怀抱着这份真实。

 

这时我发现,我已经脱离了一个医生的角色,而变成了一个听众,彻底地被伏见君的故事所俘虏。或者说,正是因为这个故事的主角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我才会感觉这种痛楚如此真实并且近在咫尺。

 

7月4

 

今天我才来探访伏见,因为前几日说伏见君的病情有所恶化而拒绝一切来访。不过我想那一切都不过是借口罢了。

坐在门口的警察看我的眼神简直是充满敌意。我连看都没敢看他,但当我把手搭上门把的时候,那个警察突然站起来拽住我的领口。

 

“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我被他吓了一跳,他的表情很吓人,像是有些歇斯底里。我非常清楚地记得我同伏见君的约定,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什么都没说。伏见君不能说话,情绪一直都很消沉,不愿意同人交流才是情理之中的。”

“但他拆了窃听器!”

“你们装了窃听器?”我跟他装傻反问,“你们为什么要在一个病人房里安装窃听器?”

对方皱起眉不知该怎么解释,啐了一口放开了我。

我整理好领子以至于不显得那么狼狈,推开了门,伏见君竟然拄着拐杖站在窗前。

他听到我来了,回过头来,我感觉他好像比前几日更加憔悴了。

 

他扔掉了拐杖,双手撑住窗框,一条腿攀了上去。

 

“等等!你想做什么!!这里可是13层!!”

他爬到那个地方去肯定没在想什么好事,我慌忙间想要制止他,可他却朝我做了一个不要靠近的拒绝手势。

 

他朝我笑了一下——那是他第一次露出笑颜。

 

“永别了。”

 

他说。

 

我非常确定那是他的声音,一字一顿非常清楚,清亮的嗓音在他消失在窗口之后还紧紧萦绕在我的耳边。

 

原来,他是可以开口说话的。

 

 

 

——6月8日——

 

“宗像室长王之圣域,确认展开。”

伏见从指挥情报车上朝窗外看,一言不发地听着身后的队员向他报告着威斯曼数值的变化。

这次要逮捕的异能者虽然有些麻烦,但完全不会到需要让宗像亲自出马的程度。伏见知道宗像到底在想些什么糟糕的事,也曾经旁敲侧击地劝过他,但结果都被对方敷衍了过去。

天空中浮现出宗像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形态,被周围大楼的玻璃映出各种形态和不同的颜色。

 

一年前周防死了之后,宗像的威斯曼偏差一直都处于极度危险的状态。这一年多以来宗像都尽量不去使用力量,但不可避免地,达摩克利斯之剑的状态依然变得愈加危险。

 

伏见抬起头,破碎的蓝色结晶勉强还能看出巨剑的形态,碎裂下来的部分围绕在剑的周围,偶尔还会看到蓝色的如同短路一般的闪光从裂缝中窜出。

 

他想起剑的形态就代表着王的心理状态——看这个样子宗像的心情一定很糟糕——伏见想,却提不起劲来嘲笑他。

“你们在这里继续做好数据处理。”伏见悄悄关掉了夹在衣领上的通讯器,然后扶了一下耳机。

 

“……我出去一下。”

 

宗像在17楼,他已经通过通讯器得知了。淡岛和特务队都在,而宗像给伏见的命令是待机。

 

他之所以要离开,是因为宗像另一个高于任何命令的嘱托。

 

当宗像看到伏见从另一边迎面走向他时,他并没有感到惊讶,只是笑着推了推眼镜。

“伏见君来得可真快。”

“室长,这一点都不好笑。”

宗像脚步毫无停留地从伏见身边经过,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伏见抿了抿嘴唇,连挽留的话也没能说出口。

 

他的王一直都是这样自作主张,决定的事没人可以动摇。也许正是因为这种坚定——或者说,固执——才能让青组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宗像礼司不是他一个人的,他是属于整个Speter4,甚至是属于整个国度的。伏见知道他也许只是把自己的一部分分给了自己,但那也足够了。

所以他不会开口挽留,也不知该怎样开口。

 

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你是高高在上的王。能够站在你身边便已满足,从来不想强求能同你平起平坐。他们之间的感情更像是崇拜与渴求。

他们从未相爱过——至少伏见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他也从来没想过他们会变成除上下级以外的任何关系。

 

所以当他接受宗像的嘱托时毫不犹豫。

 

所以他不明白为何现在胸口一阵阵闷痛,眼睛也生涩地疼。

 

特务队在楼下扫除残党,只有伏见、淡岛和宗像三人在同这个棘手的斯特林对峙。

圣域的存在使得斯特林所有的攻击都变得无效。伏见听到劈啪声,起初他以为是建筑碎裂的声音,抬头看去却连裂纹都没有发现。

那人被逼得走投无路,企图尝试用热兵器来攻破,理所当然地被宗像一一挡下,伏见因为先前腿受了伤行动不便,于是只有淡岛绕到他的后侧,趁其不备从背后将其斩杀。

 

——为什么呢。

 

——为什么即使走到这一步,你仍然能够做到如此冷静。

 

伏见听到耳机里传来情报班队员们混乱的声音,他抬起头透过面前的窗子,看到对面建筑物的玻璃映照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破碎不堪。

 

“淡岛。”宗像望向她,眼里毫无波澜。

 

淡岛愣住了,握着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不是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又猝不及防。

 

——啊,啊……所以才要拜托我……

 

——宗像礼司,果然你是个混蛋。

 

伏见沉默着拔出自己的佩剑,也许只有这一次他可以不用申请拔刀许可,因为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握住这柄剑了。

 

“伏见君!”

 

遗憾的是,淡岛的声音并不能阻止什么。

 

遗憾的是,当伏见用自己的剑穿透宗像的胸膛时,他才明白自己爱他。

 

宗像伏在伏见的肩头,如同无数个晚上他们曾经轻声在对方耳畔诉说着甜言蜜语那样。

 

“……做得好。”

他说,然后最后一次拥抱了伏见。

 

“宗像礼司……”

“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差劲?”

伏见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你是我见过的最可恶的人了……”

 

伏见有一箩筐的抱怨可以说,但到了嘴边却像被撕碎了的布条一样,吐不出来也无法咽回,所有的痛苦都只好化成泪水。

他的手再也没有力气握在剑柄上,他将对方抱在怀里,那是他从没向宗像展现过的温柔。

金属的剑柄硌在他的肋骨上,很疼。

 

“宗像礼司……你就是个混蛋……”

 

——6月9日——

 

青组再一次失去了他们的王。

 

Speter4在淡岛的管理下勉强维持着运作,除了宗像的葬礼和Speter4里无法控制而流露出的沉痛气氛之外,一切如常。

 

伏见拄着拐杖向淡岛递交了辞呈——虽然这可能没什么必要。他请求淡岛为他伪造一份病历,就说他头部受伤再也无法说话了。

他告诉淡岛没有必要感到愧疚,正是因为室长知道你是一位外刚内柔的女性才会拜托他这件事的,一切的责任都由他来承担就好。

他说正是因为现在有淡岛在,Speter4才能依然正常运作。Speter4是室长的延伸,请替他守护好这里。

 

他说,他对早晚要亲手杀了宗像礼司这件事,从没有迟疑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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